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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间，一个瘦弱的青年，背着一名浑身染血的女子，在夜幕之中拼了命的狂奔。
“牡丹，坚持住，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！”
乔灵儿背着气息奄奄的牡丹，已经跑了不知道多少里，身后的马蹄声时远时近，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。
但每当这个时候，乔灵儿硬生生凭借顽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。
随后身体中变出出现一丝清凉，力气也恢复了几分。
但他终究还是凡体，地牢多日的折磨也让他的身体消耗严重，渐渐的，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。
而身体还在凭借本能向前奔跑。
“咻咻咻！”
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，乔灵儿猛的一惊，意识又恢复了清明。
“我不能死，我也不会让牡丹死！”
乔灵儿紧咬着牙关，甚至已经渗出血迹，不要命的压榨着身体的潜能。
他的速度竟然又快了一分，将身后的追来的马匪拉开了距离。
“公子！”
牡丹虚弱的道。
“你把我放下来吧...”
“我不放，牡丹，今天无论如何，我也要救你！”
牡丹是替他挡了一箭，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，如果将牡丹放下，乔灵儿过不了自己那一关。
他自问不是个坏人，更不愿辜负别人，或许是多年在乔家大宅养尊处优，他并没有见过江湖险恶，但他对于是非，有自己的认知。
自己欠牡丹一条命。
所以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，他也要救她！
不知道跑了多久，身后似乎已经没有人追赶，乔灵儿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虚，双腿也在打颤。
乔灵儿身子一软，趴在了地上，地上的石子戳破了他的脸颊，但他没有用双手防护，因为他更在意背上那个人。
“牡丹，你怎么样了，牡丹？”
乔灵儿挣扎着坐起来，将牡丹放在自己的怀里。
牡丹虚弱的睁开眼睛。
“公子...”
她竟还挤出一个笑容来。
“牡丹，你放心，你绝对不会有事的，我保证！”
乔灵儿抚着牡丹的脸颊，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。
“公子...牡丹想要问你...你说喜欢我，是真的吗？”
乔灵儿恍了下神，他没想到，在地牢中那句看似玩笑的话，竟然让牡丹如此在意。
一瞬间，他全都明白了，原来牡丹不要命的救他，是因为这句话。
乔灵儿没有丝毫犹豫，重重的点头。
“是真的，牡丹，我喜欢你，我要把你带回去，娶你过门！”
牡丹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来，可随即又变得悲伤。
“可是...我配不上公子...公子，我骗了你，其实我是被养在教坊司的一名...婢女，从小伺候一位小姐，她才是牡丹。”
乔灵儿没去过教坊司，但他是知道的，这里其实就是青楼，而其中多是罪臣家眷，几乎不会招纳普通人，一些年纪不够的少女，则充当婢女使唤，伺候各院头牌，等年纪到了，若是姿色出众，则也要接客。
乔灵儿确实没想到牡丹居然是出身于这样的地方，不过他也并不在意。
“你是真牡丹也好，假牡丹也罢，我只认你。”
乔灵儿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，便要起身继续走。
“公子...”
牡丹伏在他的背上，眼角淌着泪水，喃喃道：
“牡丹从没想过，这世上还有人会喜欢牡丹，能为公子挡一箭，牡丹无怨无悔。”
“牡丹，不要说话，我去给你找大夫。”
天色即将破晓，东方已经泛着鱼肚白，乔灵儿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钟声传来，遥遥望去，居然是一座寺院！
“太好了，牡丹，我们有救了！”
乔灵儿欣喜的大喊着，立即背着牡丹朝着寺院跑去。
“嘭嘭嘭！”
乔灵儿用力拍着门，大喊道：
“有没有人啊，快救人啊！”
寺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很快就有两个小沙弥打开了门。
乔灵儿立即冲了进去。
“快救人，快来救人啊！”
他焦急的喊着。
几个和尚很快就跑了出来，帮着把牡丹抬了进去，乔灵儿要跟进去，却被拦了下来。
“这位施主，老衲智行，已经遣人去请妙音庵的师太，她们医术精湛，您不必担心。”
老和尚双手合十，朝着乔灵儿道。
“谢大师。”
“施主无须多礼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阿弥陀佛。”
乔灵儿虽然焦急，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，只能在屋外等着。
很快，厢房里跑出来一个沙弥，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乔灵儿一眼，随后趴在智行的耳边说了几句。
智行的脸色当即变了。
朝着小和尚使了个眼色，小和尚点点头，立即转身离开。
“出什么事了，大师？”
乔灵儿问道。
智行沉吟了一下，问道：
“敢问这位施主，你与这位女子是何关系？”
“我...”
乔灵儿犹豫了一下，坚定的道：
“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！”
智行微微摇头。
“施主不可妄言，贫僧弟子在她手臂上发现了刺青，表明她乃是教坊司之人。”
乔灵儿皱了皱眉。
“是又如何？”
智行冷冷的道：
“既然如此，那本寺就不能收留你们了。”
乔灵儿震惊的看着智行，急忙问道：
“大师，这是为何？”
智行转过身，淡淡的道：
“佛门乃清净之地，岂容这等污秽之人污染佛门圣地，贫僧看你们像是犯律之人，已差遣弟子去禀告官府，你等还是速速离去吧。”
乔灵儿脸色变了又变，顿时怒了。
“大师，佛说众生平等，这就是你们的众生平等吗？”
他质问智行。
智行脚步停了一下，转过身来，眼神冷漠。
“我寺善名远播，这附近七县十六镇每逢佛会，来此朝拜的信众不知凡几，若是让人传言本寺收留一名风尘女子，岂不让人耻笑？”
“呵呵，说白了，就是香油钱呗。”
乔灵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扔下。
“你拿着此物，去平朔郡乔家，让他们送十箱金银来，这总够了吧？”
智行面无表情的看着乔灵儿。
“我寺美名，岂是这些黄白之物能买来？”
智行转身离开，乔灵儿简直要气疯了，冲上去就要跟这老和尚理论一番，但却被两个小沙弥拦住。
乔灵儿眼中厉色一闪，《诛天》经竟自行远转，抓着他的两个小和尚顿时脸色剧变，想要挣脱开，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粘在了乔灵儿身上一般。
两个小和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，外表更是皱巴巴如同老树皮，不消片刻，两人气息消散，摔在地上。
如同瓷器一般，碎成一地。
这突然的变故，让周围所有的和尚都愣住了。
智行惊恐的看着乔灵儿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大喊道：
“有妖魔！”
寺院顿时乱了起来，无数的僧人大喊着，取来戒律棒对乔灵儿对峙。
乔灵儿也没想到，《诛天》经竟然会突然远转，在众目睽睽之下吸干了那两个僧人，听着寺院中的喊叫声，乔灵儿也慌乱了起来。
他冲到了厢房中，将牡丹抱了出来，踉踉跄跄的逃了出来。
一众和尚看乔灵儿离开，如释重负，急忙将寺院大门关上。
“公子...”
牡丹在他怀中发出微弱的声音。
乔灵儿冷静了下来，他看着怀里已经面色苍白的牡丹，抹了把泪，坚定的道：
“牡丹，你坚持住，我一定会救你的。”
牡丹没有说话，只是痴痴的看着他，渐渐的，她的眼神迷离。
牡丹的气息消失了。
乔灵儿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一切，他轻声叫着。
“牡丹...牡丹...”
怀里的人仿佛睡着了，脸色安详，没有回应。
“牡丹，你醒醒。”
“牡丹，你不要睡，你坚持住好不好？”
“我说了，要娶你的啊...”
乔灵儿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。
他坐在寺院的门外，仰头发出了悲愤无比的怒吼声。
...
半日后，乔灵儿抱着牡丹，出现在村镇中，乔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，一群家丁快马加鞭的赶来，将乔灵儿迎了回去。
七日后，乔家举办婚礼，未请宾客，闭门而办。
新娘是一个牌位。
十日后，坊间传闻，卧牛山上的一座寺院遭逢了妖魔，全寺上下无一生还，死状凄惨，全都化作了枯骨。
...
云雾之中，血魔静静的立在何琛身后，大气都不敢喘。
他从没有见过主人的脸色这么凝重过。
虽然一共也没跟着主人多久。
不过在此刻，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以防主人看着碍眼。
何琛此刻确实心情不好。
按理来说，之前事情的一幕幕发展，在他极少干预的情况下，发展到这样的结果，他应该是十分高兴的才对。
乔灵儿心境剧变，《诛天》经进展神速，省去了数百年的苦修。
而且还屠戮了一座寺院，与佛门结下深仇。
这结果，不能说是满意。
简直就是惊喜！
但他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因为他受到了无天和紧那罗的影响。
此刻，在意识之中的无天与紧那罗，痛苦交织，难以自拔。
之前寺院的一幕幕，让他们勾起当年的回忆，阿羞为他而死，但佛门却冷漠的拒绝他的请求，不愿意施救。
在乔灵儿身上，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初跪在悬崖上，心死的自己。
天道轮回，如今也让如来的转世身，体会到了想同的感觉。
但这不是慰藉。
而是让他们看到了依旧冷漠，依旧高傲，依旧虚伪的佛门。
紧那罗心如刀绞，伏在地上，满脸痛苦的神色。
而无天则愈发坚定了。
他做的事是对的。
而这时，何琛起身了，他手指一点，一道紫光落下，隐入了山林间的一座墓穴中。
原本已经下葬的牡丹出现在了何琛面前。
消失的生机在重新复苏。
渐渐的，牡丹似乎有了复苏的迹象。
心脏开始跳动，血液也重新开始流淌。
何琛看了血魔一眼，血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。
他来到牡丹耳边，说道；
“你忘记了以往的一切。”
血魔看了何琛一眼，见何琛微微颔首，便退到了一旁去。
牡丹睁开了眼睛，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何琛和血魔，虽然悬浮在空中，但是却并没有害怕，只是好奇。
“你以后，叫墨竹，是昌都郡员外的独女。”
何琛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，随后再次一点，牡丹便消失了。
而昌都郡的一户员外家里，却有了一个备受宠爱的女儿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异常，只是知道陈员外家里，有个才德兼备，容貌也十分出众的女儿。
意识中，无天面无表情，没有说话。
而紧那罗似乎释怀了，他轻声道：
“谢谢。”
何琛替他们做了抉择，与以往彻底告别。
他给了牡丹新的人生，也给无天和紧那罗解开一个心结，了却了那三万三千年前的梦魇。
“本就是一体，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，你们不要再影响我的情绪就好。”
何琛冷冷的道。
无天朝着紧那罗看了一眼，诧异的发现，紧那罗的身影竟然在渐渐变淡！
紧那罗嘴角微微翘起，脸上有着释然，笑了笑道：
“原本我以为，我是你的善念，或者说，你是我的恶念，看来我们都错了，我只不过是一道执念，我们从来就不分什么善恶。”
无天冷哼了一声。
“你本就是虚妄。”
“无天，不，我或许该叫你紧那罗，我的消失，对于你来说，或许是一件好事，你的神魂不再撕裂，变得完整，便有了成圣的机会。”
“那我倒是更应该谢谢我的第二人格，他送了我一份大礼。”
紧那罗彻底消失了。
无天则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数万年来，他已经习惯了紧那罗的存在，如今突然变得清净了，竟有些失落感。
...
何琛带着抱着玳瑁猫的血魔，一路前行，越过东海，便看见了一座仙光萦绕的岛屿。
东华帝君的道场，蓬莱仙岛。
他受到了慈航的传音，已经有部分仙佛聚集在此。
慈航正在一间禅房中打坐，何琛突然出现在他面前。
“见过佛祖！”
慈航急忙见礼。
何琛微微点头。
“此地有多少仙佛？”
何琛问道。
慈航恭敬的道：
“共有佛陀罗汉三百四十余位。”
“很好。”
何琛朝着他道：
“你继续在此地监视，再过不久，会有几位重要人物出现。”
“谨遵法旨！”
何琛再度化作流光消失，等回到佛殿，手中便出现了一缕混沌气。
“无天，这是你的了。”
何琛闭了下眼睛，再度睁开，已经成了无天那张扑克脸。
无天看着手中的那缕混沌气，满脸疑惑。
从始至终，他都没发现自己的第二人格是从哪儿找来的混沌气。
难道他的第二人格还有什么手段能瞒得过他不成？
无天十分郁闷。
与此同时，在乔家大宅，一位毛脸雷公嘴的行者，带着长着一副猪脸的和尚上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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